早上就要离开新奥尔良了。突然驾临的大姨妈把时间计划一下打乱,在酒店大堂等Uber时我活像是尿急。司机终于到了,跳上车连忙跟司机说来不及了、我要赶火车。大哥路上狂飙,还一直安慰说 “you got this sister!” 还闯了一个红灯——我心里一紧。幸好是清早,路上没啥车出没。
终于赶在火车开车前十分钟到达火车站,狂奔到进站口,很多人正在进站。我问工作人员小姐姐去洛杉矶的日落限定号应该去哪个站台,小姐姐冷面说:“你错过火车了!” 我吓一大跳,“不是 9 点发车吗?” 小姐姐面无表情给我指了一下 3 号站台,说快去…
3号站台上,有几个衣着整齐的火车乘务组人员,整装待发的状态。一位大叔头面的须发facial hair 打理得一丝不苟,站在台阶上给我安排座位,让我上车。我发现我是坐在上层,旁边暂时没人。这是我第二次坐双层火车(上次是很久之前从纽瓦克机场回纽约时),跟纽约-新奥尔良之间的新月号火车不一样。
出新奥尔良,火车开的很慢…从Huey P. Long Bridge大桥过密西西比河。这座悬壁钢管穿桁架桥长得有点丑,始建于1932年,火车汽车都跑。把炸鸡吃完,站起来丢个垃圾,发现前面就是观!景!车!厢!大玻璃窗开到车顶,视野宽阔,有单人座、双人座、插座…我立刻回座位拿着水过来坐下。
过了 Ama,火车提速。路过小片湿地,有一群白鸟在休息。然后接着有很多湿地。沿着 Avoca Island Cutoff 开很慢,旁边好像是个工业区,写着Oceaneering…前面过 Atchafalaya River,是密西西比河的支流,非常深看着也很平静,但历史上是非常难航行的一条河,NYT说是“one of the most treacherous in the world”。这条河的名字也太难读了,Google了一下发现来自美国东南原住民的语言乔克托语,意为“长河”,源自 hachcha(“河”)和 falaya(“长”)。
经过Franklin Historic District,大片农场,有跟稻草一样的半人高的作物,一陇一陇的,还有疑似土豆还是花生的矮的作物(火车上看不清楚)。Bayou 这边有运河,连接 Bayou Teche 和海湾。经过大片墓地 Rising Sons of Liberty Cemetery,好像都是在地上有个长方体水泥盒子,不知道人是在水泥盒子还是在地下。
从新奥尔良到目前一直沿着 90 号公路。过了拉法叶 Lafayette ,改成沿10 号公路走…没多久,路边有一个废弃汽车区,很多生了锈的废车堆在很高的草里,不知道这样的废弃区域有没有人理。路过一片方方的水田/池塘,不知道里面养的什么?水田有整齐排列的红头锥体形状的网插在水里。才刚下午 1 点。照目前堆速度目测傍晚 5 点左右会到休斯顿。
过 Bayou Nezipique…经过 lake Charles…然后有一个大的化工厂 Westlake Chemical South,还有PPG Industries。南方工厂还蛮多的。突然发现火车在走一段很长的直线,比公路还直。
景观车厢里,我的旁边坐了一个体型巨大行动迟缓的白人大姐,一直在咳嗽喷嚏擦鼻涕,我再一次后悔没有戴口罩出来,心想着到下一站一定要去买点口罩。有位黑人大姐,不停给人打电话,言辞中各种 love&peace。
遇到一个场地,放着很多新的水泥棺材,看来南方喜欢这种水泥盒子。路易斯安那州和德州的交界线也是一条河,这条河弯弯曲曲,但也有很多人工开凿拓宽痕迹。一进德州,就看到空中架着的细管道,不知道干啥用的,还有一排特别粗的大烟囱就在铁道旁边,估计是什么化工厂。一辆货运火车从旁路过,有几节车厢里装着的是加工过的使用过的条状旧木头,散着放,好像随便丢进去的,不知道是做什么用途。
林间。大片空草地,有两头黑色油亮的的牛在啃草。广播传来餐车的乘务员声音,特别甜特别 cheerful,不知道晚餐有啥吃的?我琢磨着等会儿去看看。进 Beaumont 前,车减速慢慢往前,经过一辆同方向行驶的更慢的有很多涂鸦的化学品货车,车头有个火车司机,开着窗户往外伸手,一看就是老司机了。
我站起来准备去餐车问晚餐咋定,发现餐车就在景观车厢旁边…正好赶上广播开始给 coach (硬座)乘客的晚餐开放预定,我立刻预定了最早的一波。餐车的晚餐是$45/人,有前菜主菜甜点3 courses,桌上还有花瓶插着玫瑰,我有点小期待。
走回观景车厢,好几个人拿着电脑在工作…又回到本来的座位,发现旁边座位坐下来一个精神看着不是特别正常、略微嘟哝着、没有牙的白人瘦大姐(合理猜测没牙可能是吸病毒导致的),呼吸也有点吃力的样子(肺?气管?),袜子特别特别脏,腿瘦得很,小腿有一片纹身、有些抓的疤…我开始有点担心今晚的睡眠,同时更加后悔没戴口罩。
座位前面有位大哥在打什么travel agent 客服电话,感觉已经打了好一会儿了…早上始发站没开车的时候他就跟后面坐着的一家人吐槽 Amtrak 订票来着。我决定回观景车厢呆着。
又看到空旷草地上有牛,这次有棕有黑,附近看来是农场牧场比较多。油价 3.14,德州油价这么贵吗?我以为德州油便宜很多。路过一个疑似沙场,还有像混凝土搅拌机一样的机器管道。
从 San Jancito River 过,从东北角往西南进入休斯顿区域。在二环(610 公路)拐直往西…地图上看,休斯顿的外环路是近似方形的…一路减速慢行,到 Hardy St 转 90 度往南直行到内环西北角,在 10 号公路北边转 90 度向西,在高架桥越过 white oak bayou greenway 继续往西,到 Harvard St 折返往东,这路线走得我觉得很迷糊,想起五条人那首歌“你看那风,有时往东吹,有时往西吹,我的头发啊,就是这样被吹乱的”。
吃饭时间了!餐车里除了我有三桌老人,一桌一家四口;其中一桌老人有一个长发男青年,东北口音,很能说,他竟然还提到了 chatGPT,紧随热点。还有 15 分钟到站,乘务员播报说休斯顿这边票卖爆了(还说 rarely oversold),等下观景车厢和餐车要清空、给无座的人…食物非常之无聊、难吃,但我还是给吃完了。等待期间还请乘务员给我拍了个照片。
吃完饭回到座位,瘦大姐怯生生问我怎么去洗手间,然后就embarrassed到哭了,我满头问号(我可没欺负她啊)…她还说自己很热(感觉像是什么瘾犯了那种坐立不安),跟老公打电话(手机屏幕显示Hubby,听着是一个声音无比正常的年轻男子声音)。她又说是anxiety attack ,说背痛但是没带药…我问她“are you okay?”过道另一边的瑜伽短裤金发碧眼的大妈看着也露出担心的神色。
到休斯顿了。瘦大姐说要吸个烟,一下子不见人影,我也下车伸伸腿。有乘客上车,腿脚不便的人有上车使用的临时工具,是个手摇的辘轳。对齐、停好、落地、放稳,乘客站上去,地面工作人员把人摇到与车厢持平,展开一个板搭上去,人再慢慢过去;用完了再把地板提上来,露出轱辘,就可以把这工具推走了。
再回车上来,遇到两个胖大爷跟过道另一边的两个大妈聊天…乘务员上来喊名字,原来是靠窗大妈应该在本站下车,大家说,没人说这里已经到休斯敦了呀…靠窗大妈下车,灰白胡子眼镜胖大爷就坐下了,跟金发碧眼的瑜伽裤大妈交换了一下名字,我才知道他们都是陌生人——刚刚聊得热火朝天的,原来是社牛技能发动…
黑T恤胖大爷说自己是运输汽车的卡车司机,自曝54岁,刚出完一趟车,在回达拉斯家的路上。眼镜胖大爷要去 LA。俩大爷问大妈要去哪儿,大妈很老实说是去圣安东尼,然后奥斯汀,再去堪萨斯城(我听着觉得大妈太老实了,就这么跟陌生人说自己的详细行程),看儿子+走亲戚,然后强调了几次她儿子会在站台接她(这让我觉得她还是有点警惕性)。
瘦大姐吸完烟回来了(没有烟味,不知道吸的啥),开始跟我聊天。她说自己在郊区生活、从没去过大城市,这次去加州很紧张;还问我要不要一起看电影(婉拒)…她去加州看动心脏手术的朋友,拆开一包零食问我要不要吃,又问我怎么调节座椅斜度…她手上明显没什么控制力,甩来甩去,感觉脑子一直是hangover 那种状态,拆零食袋时手一挥、零食撒了很多…她说她叫Christine。
后面一排一家四口回来了,车厢又满了,有一股💩臭味(心疼一波我的鼻子)…再次后悔没有戴口罩出门…在休斯顿五十分钟左右,火车继续前进向西,在二环处转向南到达Southwest Houston 往西南沿着 90 号公路往圣安东尼放向去。
我发现Sunset Limited号火车的座位可以调节到更低(比起 Crescent新月号的座位),准备小眯一下。瘦大姐在旁边扭来扭去,嘴里嘟嘟囔囔发出声音,让我想到指环王里的咕噜…时不时放几个屁…感觉她的身体状态很让人担忧…又突然站起来摇摇晃晃收拾一些东西,打电话声音也跟宿醉一样,没什么控制力…她背着包离开了座位,但还留下一些其他东西。
过了德州 Columbus 西边的Glidden,车停下了,也没有广播说什么事情…一开始黑漆漆的很安静,后来好像附近很多火车的声音…又出发了,看地图北面不远就是 Colorado River。突然很多手机在响警报,没多久我手机也收到了,Amber Alert(儿童被拐警报系统)说前方圣安东尼有7岁白人小女孩被绑架。
男乘务员(就是那个胡子打理得不错的)播音也怪有意思的,这趟车的乘务员都很有调调。瘦大姐跟老公打完电话背上包不知道去哪儿了…过道另一边的老太太也不知道挪去了哪边,剩下眼镜胖大爷一个人斜在两个座位上睡。我也继续眯着。
睡了有俩小时?被旁边瘦大姐弄醒…她真的,好像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动作幅度,还有身上背的各种东西,一下下地怼到我身上…她跟过道另一边的金发碧眼大妈聊天干啥的…又消停了,再眯一会,起来一看,瘦大姐不在,大妈应该是下车去了… 看了看表,凌晨12:30,火车在圣安东尼站停靠。
迷迷糊糊又睡一会,被光头乘务员叫醒,问我哪些东西是刚坐着这里的那个女人的,我给指了指,他们便动手收拾瘦大姐的东西。我问what happened,他们轻描淡写说“she's getting kicked off”…这个时候,我不太确定她做了啥…看手表,凌晨12:57,火车还在圣安东尼停着。
我继续眯着,迷迷糊糊听旁边突然几个人开始兴奋地八卦…侧前方非裔大妈趴窗户上边看边说…好像说是她包包里有一大包白药片,有人在站台看到报了警,她站都站不稳…说是来了个 fire truck处理而不是救护车,还说被拷起来了…起来看了一眼,窗户外面警灯狂闪,我觉得应该是警车…非裔大妈还评论了一句:“白人这样去医院、要是黑人就是去监狱。”…座位前方那个大叔突然插嘴 comment 了一句,“所以她在那儿吸 meth?”我一激灵。
突然发现有个 AirPods 在看我手机地址,从休斯顿一直过来。起来上洗手间,去站台伸伸腿,警车已经不在了。见到光头乘务员在门口,干脆问了一下他刚刚发生了啥。他说瘦大姐被警察arrested,因为“she kept dropping drugs everywhere”,我下巴要惊掉了…乘务员脸上带着一丝莫名的笑容(所以吸毒的人一般是被美国社会鄙视的?我其实挺疑惑),还补充说本来就要在这站停到 2:45,他估计以为我在问为啥停在这里这么久。
我回到车上,五味杂陈。回想着白天她小心翼翼说自己从没出过门没进过城、这次要一个人去LA看朋友,不知道她接下来能怎么办。
那个时候,我显然也不会料到我的LA之行也绝非一帆风顺——确切说是“一帆风顺”的反义词。欲知后事如何,且待下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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